1999年高美館創作論壇作品簡評

 

作品簡評        文/林守忠  

 

世界之所以難理解,並非它太複雜,而是因為它太單純。

    看待世界有很多看法,而事實上,每一種特殊的看法,在底層下都意味著一種特殊的意識結構。從哥本哈根集會中對物理世界的詮釋,使得現代對有志探索世界的人,勢必要面對其理論的限度要標明到何種程度,同時又要對意識自保(Selfmaintenance)是否有效對系統可否有邏輯同構(Isomorphismus),在這種廣義的尺度上看來,古典的理性主義或神祕主義,其中的衝突或對比完全無法明顯,也因為如此,「世界」就是事實的總和,而非物(der Dinge)的總和,世界將因此人如何詢問,而呈現出它的形象,形象的要素結合便是一組符號結構,而這種結構的可能性稱之為這種形象的投影方式(Form der Abbildung)╴而形象的可能性,也將是意識範疇的可能性,我甚至希望可以大膽地表示,可以等效性去支持以上的命題存在等效(aquivalent)。

    正因如此,質詢場或時空究悉何物似乎沒有太多意義,也許只能於所觀物與被關物的相對關係,找到聯繫的可能性, 這原則適用於線性型的理性化約主義,也適用非線性型的神祕主義。同理,探索生命意義的人若不能知道形象投影方式,也無異去遷轉如瀑流的意識之中,製造一個小漩渦而已,到頭來恐怕會忍俊不住,自嘲自己的虛妄顛倒。

    「心相系列」、「中觀系列」是一系列如此探索過程的一個段落,它們並不完滿自保,甚至在某種美學的意味上也不完整,要介入欣賞或解讀程序,的確先要在心理上有此準備。雖然它在技術上、形式上極酷似某種超現實的油畫,與目前尚難以嚴格學術眼光予以定位的前衛性藝術,但本質更趨定一連串影像之流,它當然不是電影或紀錄裝置藝術,但對讀者而言,所收到的訊息是韻律化的運動,而非分鏡劇本中固定的畫面,「心相」也許是慢板,「中觀」則完全加速,他們似乎是一塊記憶,靜靜地沉澱在激盪澎湃的三世遷流之中,如一條魚,在無意中凝視的眸子,化成一瞬呈半透明而雪亮的眼神……。

當然無法完整捕捉到全面的真實,但他們可以被「發現」,卻不能被「創造」。我們有必要在以上兩個系列中的聯繫關係去觀照,才能發現。哲學層次上,「不可分離性原則」(Principe de non separabilite)提出是否存在一種可獨立的真實,是我們所能深入探索的呢?細心的讀者相信不難讀出這些絃外之音的趣味。

「心相」選擇了一個似乎陰森的題材,感情也比較極端化,將個人性的現實轉化投影成一種流動的韻律,它利用了殺生血腥的原型,結婚、母子情結的隱喻,形成了一個副題,雖然他們被淡化,但並非無足輕重,因為缺乏他們,極可能導致主題空洞,重心不穩。當然在「心相」的手法是象徵性的,而企圖以此表現隱晦的現實,而同時亦儘可能每個形式不同的面貌,例如「魚」吧,把這些紛岐的面貌組合起來,就可以得到一把詮釋的鑰匙:我們可以因此進入作者的「世界」,而每一項事實在互補性的說明中,得到它應有的意義。

「中觀」中的「本然」、「緣生」、「飄生」、「飄游」,不但韻律被氣化,而且被加速,更加精神化、抽象化,而且時間也因如此可以從抽象的意味之中顯得具體,這當然與般若思想有關,尤其是大乘佛法在對待十方三世的辯論,如華嚴經所云「如是觀察梵行法不可得故,三世法皆空寂故,意無取著故,心無障礙故,所行無二故,方便自在故」,又云「一切眾生界,皆在三世中,三世諸眾生,悉在五蘊中,諸蘊業為本,諸業心為本,心法猶如幻,世間亦如是」——「中觀」基本企圖就是詮釋這些「因為過度單純而造成過度深奧複雜的幻覺」的東西,世界之所難以理解,並非它太複雜,而是因為它太單純。

「中觀系列」最重要的元素就是「場」,也就是「能量」,這不但在近代物理哲學的意義如此,在神話詮釋的觀點也是如此,它所在哲學上本質則完全是過程,而它所關照的過程,同時會否定自己,「所謂佛法者,即非佛法,是名佛法。」——至少作品企圖是如此。  

如果上述的意見也只是看待世界的一種平常的方式的話,那麼目前讀到這段文字的人,在某種意義下,也就是參予這項交錯共舞的一種探索,這點,不能不說有點神祕。